2023年全国高考语文Ⅰ卷作文题简评

题目如下：
阅读下面的材料，根据要求写作。
好的故事，可以帮我们更好地表达和沟通，可以触动心灵、启迪智慧;好的故事，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，可以展现一个民族的形象......故事是有力量的。
以上材料引发了你怎样的联想和思考?请写一篇文章。
要求:选准角度，确定立意，明确文体，自拟标题;不要套作，不得抄袭，不得泄露个人信息;不少于800字

我们先讨论怎样分析这个题目。

1.这个题目怎么审题？

第一看看材料。
我们先看它有几个意义层次。先要明确，这里所指的不是一般的“故事”，而是“好的故事”，这是对概念进行了限制。

四个“可以”，可分为两层，而且原材料中，已经用分号，标示两层含义：一是表达、沟通，动心启智，再概括一下，便是交流和感动；二是改变命运、展现民魂，前者是就个人而言，后者是就集体、整体而论。从“可以”一词看，实际上是在讲好故事的四种及种种（后面有省略号）作用。

有一句很关键的话，叫做“故事是有力量的”。这句话，貌似仍在讲、只是讲好故事的作用，但是，联系本材料开头看，它更重要的是强调了好故事的本质属性：“是有力量的！”用毫不含糊的判断句，斩钉截铁的语气，表明好故事区别于一般的故事、庸常段子的地方。

“力量”是什么？作用、效力、力道，有改变自身和对象物的能量，这种能量是雄厚的、广泛的、持续的，甚至是不竭的，永恒的。用诗意的语言来说，这个故事本身就是发动机和发光体。

第二，看看要求。

“以上材料引发了你怎样的联想和思考”，可见，应该是与之有关的联想生发，并对材料的要点进行思考。

“请写一篇文章”，没有指定具体文体，似不一定要写成议论文性文章。

“选准角度，确定立意，明确文体”，则是说，所选的观点（包括思想及自己的感受）一定要在材料要点所指的范围内；而文体一旦选定，比如议论类或记叙类，就要符合这个文体的基本要素，不能写得非驴非马。

2.这个题目怎么立意？

选择一个合宜的角度，
一类是切口小一点。
（1）一个好故事，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
（2）一个好故事，足以改变一个民族的形象
（3）一个好故事，促进人际的表达和沟通
（4）一个好故事，促进国际理解和文化表达
（5）一个好故事，带来心灵的触动和人生的感动
（6）一个好故事，带来启迪智慧和激发创造的活力
原材料有省略号，其实还意味着，只要是好故事，有力量的故事，所涉观点并不以此为限。比如一个好故事，给友谊注入前所未有的活力；一个好故事，使“1”到“2”思维嬗变为“0”到“1”的创意；等等。
二类是，什么是好故事——为什么要讲好故事——怎么显示好故事的力量。
三类是，写成一篇记叙性文章，讲自己如何受到好故事的启发，学会了交流；或触动了心灵，促进了成长；或启迪了智慧，改进了思路；或受惠于好故事，调整了人生的航向，把握住了命运的脉搏；或者用好故事，向别人、向大家，甚至向世界介绍我们中国精神，推介咱们中国文化，显示我们中国力量，等等。当然，这一类最好能写出有血有肉的故事，更多融入写作者自己真切体验和深切感受；你有本事能够让阅卷老师感动，则更好了。

3.怎样展开？

估计，不少同学在考场里，会选择第二类的思路来展开。即什么是好故事——为什么要讲好故事——怎么显示好故事的力量。整体思路呈现层层深化的递进式过程。而在中间部分展开时，把好故事的四个作用依次排开，深入阐述一番。应该说，这样的思路，也是不错的，平平稳稳，台角都顾及到了。

不过，如果这样写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及深入剖析的功夫还有可以深化之处。

如果像本文所述的第一类的第1则，“一个好故事，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”，再把它具体化，把切口开得再小一点，就有可能使说理更其深入。

比如，林觉民的故事，就是一个具有巨大感发力量的好的故事。国难当头，勇于担当，为拯救民族于水火之中，在个人命运与国家民族命运，个人幸福与他人幸福，个人牺牲与拯救他人之间的所作出的崇高抉择，唤起了后来者，在感动涕泣之余，以家国苍生为念，面对职业选择、生涯规划、利弊得失之权衡时，引发对人生的庄重严肃的思考，把自己的命运，与社会福祉、民族发展的命运结合在一起。

同样道理，你也可以选择少年毛泽东的故事，指点江山，激扬文字，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志向和经历，引导和启迪我们，青春的色彩应该是什么，当下年轻人的选择应该是扬帆奋进，中流击水，还是以“葛优躺”的姿态躺平一生？当然，袁隆平、张秉贵、钟扬的故事，李白的风骨所张扬的唐代的信心，杜甫的沉郁广大所蕴含的唐代的良心，都可以是好故事的蓝本。还有魏征劝说唐太宗的说理智慧、王安石知道司马光的根本目的是要其停止变法而复信时抓大放小、故意避开细枝末节的说理韬略，不也是引导我们进行人际有效交流的有力量的好故事吗？

附带提及例证。这个题目至少证明本号一直在嚷嚷的，语文学习要以本为本，像这样的作文题目，拿课本中的例子（包括单元主题所提示的要点、焦点）是完全足够的。

现在，我们再来看，这个题目给我们的启示。

1.立德树人，一定会体现在高考试卷上，语文高考尤其如此，作文题目所涉思想内容更是考试的重中之重。

我们在语文教学中，要把立德树人的理念深透进去，糅合在教学的过程中，体现在各个——当然也包括评估环节里，绝对不能搞两张皮。立德树人不是空洞口号，而是实实在在的素养，而且是核心之核心。有人可能会想，那么是不是要我们在语文课里放时间去背诵时事政治，或背诵感动中国典型人物事迹，或去集中地背诵伟人语录，或者专门抽出时间去看电视连续剧《觉醒年代》？应该不是的，或主要不是的。

语文课程的立德树人，自有语文课程的特点和范围——我们也只能在课程的框架里讨论语文，才有学科教学的意义。否则，没有边际，大包大揽，貌似非常伟大，异常光荣，几乎把人类的精神生活要素都包揽了——事实上，这是不可能的，也是没有必要的，更何况这样一来，语文在哪里，我们都找不到北了。

老实说，立德树人的“德”的思想体系，从认知的角度看，大多在我们现行的教材里。因为这份人教版新教材是严格按照“立德树人”的导向编写的，只要你稍微有点政治敏感，从单元任务的思想脉络中，完全能够感觉到。

因此，从立德树人的角度看，从储备高考作文的思想资源看，课本的单元主题及其每一具体文本中的思想，都是最好、最合宜、也是最主要的学习资源。这是2023年全国新高考Ⅰ卷作文题给我们的首要的启示。

2.批判性思维。

可能有人会说，这个题目已经定位为好的有力量的故事，学生没有发挥的余地了。应该是思维的路径比较逼仄了，没有鸢飞鱼跃的空间了。其实，这种说法仍是可以商榷的。

不错，题目要求写好的有力量的故事，这个只是思考的方向。就具体论证而言，并没有限制学生的思考。包括好故事利于交流，好故事改变人生，这里面留下了多枝多茬的思考路径。如果没有思辨素养，不会辩证思考，只会顺着杆子爬，不会正反面、多方面考虑，不会考虑具体事件的前提、条件与结果之间的关系，思维只能停留在比较初级的、低档次的层面上。

如“好的故事，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”，如何分析？为什么题目说是“可以”，而不是说是“必然”“肯定”“一定”之类呢？因为好的故事并不一定与改变命运挂上钩的。“可以”只是表示可能和趋向。

我们粗略推想一下，对一个人来说，一个故事要改变他，甚至改变命运，这个故事必须具有强大的、震撼人心、重塑灵魂的持续的力量；第二，这个故事要能够进入他的心灵，渗入他的血液，他必须认同它，悦纳它，服膺它；第三，要把精神变成力量，还需要体现在行动上，表现出真正的改变，哪怕是一点一滴的改变，渐至改变全局，扭转命运。

这样的思维过程，都是与批判性思维有关。

至于，拿教材中的例子来证明论点，如何更加具有针对性、典型性，这些选择也涉及到论证评估的问题。

3.开放性

这个题目在文体上与去年相比，是完全放开的，实际上是文体不限。一方面，虽然2017版的新课标就高中作文教学主要倾向于学习性（学术性）写作，不过，在此基础上，对具体的文体采用开放的态度。因此，从学理上看，这样既重议，又重叙，有利于高中作文文体的生态平衡，避免畸轻畸重。

而且，由抽象写作变成更重具体写作，是2017版新课标所昭示的作文教学新走向。据说，今年本新课标Ⅰ卷文学类文本阅读中写作品短评思路的试题，指向统编语文教材中“学写文学短评”的学习任务。我们有理由相信，往后教材中所涉及的作文类型及新课标所倡导的文体类别，会逐一走入高考作文乃至阅读试题。举一个例子，或许不远的将来，试卷提供具体的写作材料（访谈笔记、图标、数据，等等），叫学生写一篇社会调查报告。因为新课标和新课本对此都有明确要求。

总之，立德树人，以本为本，应该是，也必然是我们语文教学，尤其是高中写作教学的不二法门。